赫连泞沉下眼睑,三分的醉意瞬间全无,又恢复成往日那冷漠酷帅的表情。
    房间一角的暗处微微有些异常的响动,片刻之后,言顷走了出来。
    “公子。”
    言顷低下头,并不敢直视赫连泞的眼睛,但因着有任务在身,却又不得不走到赫连泞身边,尽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
    此时此刻,他们虽有兄弟的情分,却早已没了往日的那种熟悉感觉,变得生疏了许多。
    “你来做什么?”
    赫连泞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直视着言顷,让言顷有着莫名的心虚和为难。
    实际上,赫连泞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今日来的目的,但却实在不愿意面对,却也明白,言顷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背后的始作俑者才是赫连泞心头最恨之人,没有之一。
    “公子……”言顷顿了顿,神色为难,“主人让属下来问问公子,何时才能完事?”
    赫连泞暗暗的咬了咬牙,眼眸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浑身猛的紧绷起来,双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却也只能低下头,既不看言顷,也不开口说话。
    房内有着片刻的静默,连着空气中都夹杂了几许阴沉的火药味。
    言顷看着沉默不语的赫连泞,知道他心中纠结,便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不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向前走了半步,再也顾不得此刻自己身上的任务和两人之间的身份。
    低吼着说道:“公子,你不是喜欢她吗?既然喜欢,为什么就不能照着主人的吩咐去做?既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又不用受到主人的责罚,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偏要如此执着?!”
    砰——
    本是好好的桌子瞬间被强大的雷力震个粉碎,赫连泞嚯得站起身,目露凶光的直视着言顷,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
    “什么叫两全其美?什么叫如我所愿?如果不是因为我娘,即便是死,我也要找他报仇雪恨!他有那么好心?只是为了成全我的爱慕之情,为了成全我的欢喜?!”
    “可笑!”
    赫连泞冷笑一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打的究竟什么主意我虽然不清楚,但我却可以肯定,他定然没存什么好心!”
    “公子!你为何如此偏执,就只是为了她吗?那雪姨呢?她该怎么办?如今这情况,根本就不是你愿不愿意做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做的问题!如果你再这么偏执下去,雪姨……”
    “我娘怎么了?!”
    一提到自己的母亲,赫连泞的心情就变得更为激动,用力的扯住言顷的衣领,直逼向前。
    “快说!我娘怎么了?那个混蛋到底把我娘怎么了?!”
    言顷难言的看着赫连泞,自从赫连泞叛出纪渊城之后,赫连无极就早早的将薛雪香接到了陵园,说是为了照顾祖宗家祠,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威胁赫连泞罢了。
    “公子,难道你就不好奇,主子明明知道白公子不在黑水域,却不派人来攻打,而是让你讨得青姑娘的欢心,借机与她接近。这整件事情如此蹊跷,你就从未怀疑过这其中的问题吗?”
    赫连泞愣了愣,事实上,他一开始就怀疑赫连无极另有阴谋,却又根本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是他们将青家覆灭,弄得他们家破人亡,却又为什么,又要让他讨得青灵的欢心呢?
    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
    竟然要他和青灵生下孩子?!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赫连泞沉下眼,双目凌厉的看向言顷,冷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赫连泞见言顷被自己拎着衣领,脸颊憋的通红,已然有些透不过气,随即皱了皱眉,微微的眯了眯双眼,末了,终究还是放开了手。
    “咳咳!”
    终于得以正常呼吸,言顷不断地干咳着,难受的弓起了身子,不停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言顷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主人想要做的事情,我们如何能得知?只是公子,你要明白,一旦主人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轻易更改的!你如今……别无选择……”
    赫连泞一顿,脸上忽的一片悲凉,是啊,他别无选择。
    可笑!
    自他出生开始,何时又有过自己的选择?
    只是这次,他必然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娘亲要救,人,也不能负!
    何况,不是他不想与自己心爱之人双宿双栖,而是感情之事岂能强求?青灵和白墨冰明明真心相爱,即便他有横刀夺爱之心,却根本无法让他们二人离心离情。
    “你回去吧!”
    赫连泞转过身,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是留给言顷一个落寞之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凄凉悲戚。
    “公子!”
    言顷急急的上前,他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又哪里会猜不到赫连泞心中的打算?
    赫连泞此刻不愿给他明确的答复,那就说明,他在拒绝赫连无极的提议。
    “你走吧!我今日醉酒,恐怕也招待不了你,至于你说的那些,我脑子混沌,恐怕明日一早就忘了,下次再说!”
    赫连泞说完,便直接进了卧房,将言顷晾在了一边,言顷没有办法,只好离开。
    ……
    海澜城,百丈漈。
    八层渊祭下,一个蒙头垢面,骨瘦如柴的男人被粗大的铁链深锁在牢底,被水浸透了半年之后的青衫此刻早已长满了苔藓,泛着白色又油腻的暗光。
    青坛跪在水中,垂着头,好似没了半点生人的气息,如果不是回荡在封闭空间的微弱呼吸声,恐怕都要让人误以为是个死人了。
    因着常年浸泡在水里,身上的皮肤已经变得苍白透明,布满褶皱的皮肤腐烂发臭,更是布满了苔藓。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上官霄云自上空乘着机关飘落在水面上,看着这样的青坛,丝毫没有动容,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漫不经心,嘲弄的看向青坛身上的苔藓。
    “青城主,近来可好?”
    “好?呵!上官贤侄,你看我这样,算好吗?”
    青坛轻蔑一笑,即便是到了如此境地,他的身上依旧是一副傲骨天承!
    即便是身上几乎没了一寸完好的皮肤,可青坛的脊背此刻却依旧挺得笔直。
    落魄和磨难,终究湮灭不了他身为青峰城城主的气魄!
    而偏偏这一身的气魄,在上官霄云眼中显得尤为刺眼,好似青坛身上所有的铮铮铁骨都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上官霄云不由的绷紧身躯,一股无名由来的火焰直窜心底,随即驱动灵力控制那些深锁着青坛的铁链,幽暗的水牢即刻响起一阵阵凄厉的哀嚎!
    “哼!本城主看你还有什么骨气能挺得住这灵链的厉鞭!”
    “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这区区锁链已经困我至今,你们却始终无法将我那侄女骗来,你倒是说说,如此费尽的心机有何意义?”
    上官霄云面上一滞,却又对他无可奈何,他现在,还不能让他死!
    “哼!”
    上官霄云气极的甩了甩衣袖,随即离开了百丈漈。
    城主府内,像是习惯一样,上官霄云不由自主的来到澜水阁。
    澜水阁之所以被称为澜水阁,主要是因为它是城主府中唯一一个四面临海的阁楼。
    澜水阁临水而建,碧波摇曳,再加上蓝色的帘幔和装饰,海天一色连成一体,连着阁楼里面的家具都布置得极为清爽。
    清一色的粉蓝色装饰,一看就知道是个闺阁小姐的住所。
    “盈儿……你到底去哪了……?”
    上官霄云微微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手上的蓝玉手链依旧散发着亮光,他都要以为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但是,只要这条手链的亮光不灭,那就说明上官盈此刻非常安全,至少,并没有性命之忧。
    “这都好几日了……也不知你带的药够不够,如果你现在是安全的,为何不让人给哥哥送个信报平安呢?”
    自从上官盈私自逃出城主府之后,他已经派了闫三四处寻找了个遍,却仍旧没有找到她的半点踪迹。
    连着上次带走上官盈的那两名男子的身份都查不出半点。
    上官霄云虽说心中着急,但因着知道自家妹子并没有性命危险,再加上她离开之时还带了许多药,即便是急,也只好等闫三将人寻回来。
    况且,以上官盈的情况而言,除非没了药,便不会有什么危险。
    上官霄云心里总想着,她自小便没有出过澜水阁,在外面野够了,见了外面的天地华宇,也就舍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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