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这下也不用再讲价了。
    徐新志叹了口气:“彤云,要不你先回去吧?”
    张彤云有些委屈:“我也是想帮你拉客。”
    她一个孕妇站在这里帮忙说情,总能拿到几分同情分,之前试过几次了,人家看她一个孕妇,想说价的人多少就张不开口了。
    徐新志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顾秋看了个全程,觉得徐新志那老婆也挺有意思的。
    这种时候居然还想靠博取同情的办法赚钱,可有多少人吃这套呢?
    大家都富裕时,自然不吝啬自己的同情心,但现在人人都苦,大家同情自己都不够呢,哪里还有多余的爱心去同情别人?
    徐新志看到了顾秋。
    “顾同学!”
    顾秋走过去:“新工作?不错。”
    徐新志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他来说蹬三轮可不是什么体面的活:“你这背着包是要去哪吗?对,你是要去县医院吧,坐我车吧。”
    现在小区里人都知道,顾秋自掏腰包给1802的邻居看病,有人说她傻,但更多人觉得她这做法很难得,很有人情味。
    顾秋本来在这小区几乎是非亲非故,但因为这件事,再加上之前被异生办带走最后却能全身而归的光辉事迹,人缘竟然变得很不错,走在路小区里常常能被人打招呼。
    顾秋想到包里的面粉,说:“先不忙,我想问问你们家有没有多余的钱。”
    “啊?”徐新志愣了下,“你急着用钱啊?”
    “对,医院那边要结账了,医药费也涨了,一天一个价,我没有那么多现金,我可以……”
    我可以拿粮食跟你们换钱。
    顾秋是想这么说的。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张彤云突然插话说:“我们家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欠你的那笔房款,能不能再缓一缓啊?”
    顾秋看向她,张彤云皱着眉头,手放在腹部,很为难的样子,说:“我们新志才蹬了两天三轮,还没赚到那么多钱,之前家里也没多少存款了,所以能不能再缓一缓啊?,当然我们肯定会还的,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一分都不会少。”
    顾秋微微挑了下眉梢。
    如果没有最后这一句,她虽然有些不喜欢这人的做派,但也不会多想,但加上这一句……
    当初她以9800一平的价格卖给徐家房子,那套房子价值88万,已经支付50万,就还欠顾秋38万。
    而张彤云说,这38万一分钱不会少地还给顾秋,她的潜台词很明白了,那就是一分钱也别想她多还。
    但要知道现在物价涨得飞快,三天前从县医院到金桂园,车费还只需要800,今天就要2000了,所以钱是越来越不值钱,就只是个数字了。
    今天的38万,和几天后的38万,那能是同样的价值吗?
    张彤云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好声好气好态度,你却拿我当冤大头?而且还是智障型的冤大头?
    其实顾秋根本没想要徐家还钱,当初卖房子时,人家五十万首付给得痛快,让她能及时有钱搞装修,顾秋承情,这是其一,黄阿姨在学校里对她颇有照顾,这是其二。
    基于这两点,再加上末世后钱也不值钱了,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徐家还钱。
    如果不是对方提起,她压根都忘了这事。
    但她不在意这笔钱,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当傻子算计。
    徐新志当然也听出张彤云是什么意思,他瞪了张彤云一眼,对顾秋说:“三十八万一时之间确实凑不出来,但一二十万应该是有的,我这就去凑给你,够不够啊?”
    顾秋看了他一眼,他一句话里说了两个“凑”字,前面那个也就罢了,后面还用这个词,不就等于说,这一二十万也是得勉强“凑”才“凑”得出来吗?
    如果她说不够,是不是就显得她特别不近人情?
    顾秋脸色淡了下来:“不用了,你们把钱凑齐了再一次性还给我吧。”说着她看到一辆三轮车骑过来,车夫有点面善,正是之前拉过她的那个乐观憨厚的中年人。
    徐新志有些不好意思:“那我拉你去医院吧,不收你钱。”
    张彤云脸色微微一变,不过没有反对,反而顺着徐新志说:“是啊是啊,让新志送你去医院。”
    顾秋心中哂笑,她会缺这两千块车费吗?她说:“不用了。”
    她朝那辆三轮走过去,等上面的乘客下来,她对车夫说:“县人民医院去吗?”
    车夫还认得她,一看她就笑了:“是小妹你啊,来来,上来。”
    之前那个大妈讲了一圈价,没有人愿意以低于两千的价格拉她,看到这边立马过来:“我也要去医院,小姑娘,我们拼车吧,我帮你付五百块怎么样,那你只用付一千五啦!”
    顾秋皱眉道:“一个人是两千,两个人就是四千,人家师傅是用脚踩车,车上坐两个人和一个人能一样吗?”
    “哎呀,就是稍微重一点点,拉一个也是拉,拉两个也是拉,师傅你说是不?”
    这中年车夫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打拼这么多年,最会的就是看眼色,他已经看出顾秋脸色不太好了,一个能用食物付车资,另一个却只想花五百块蹭车,这两个人里向着哪一个还用说吗?
    他赶紧摆摆手:“两个拉不了,最近吃不好,没力气,大姐你坐别人的车吧,小妹,咱们走吧。”
    等顾秋上车,他赶紧一踩脚蹬,车子滑了出去,任那大妈在后面追了好几步,骂骂咧咧的。
    顾秋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车夫笑道:“只是想占点便宜的人还算好了,昨天我拉一个年轻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非跟我说车费太贵了,砍了半天最后给了我一块锡纸包的巧克力,说是什么外国货,结果是被黑雨泡过的,幸好我家狗鼻子灵,闻了出来。”
    顾秋笑了笑,这车夫真的挺有意思的,能看脸色还会说话。
    她把心里那点不悦抛开,和车夫聊起来:“现在碰到来历不明的食物要小心。”
    “可不是?有的人啊,就是太坏了。我家那边有人用十几万买了几斤肉干,结果怎么样,也是被黑雨泡过的,那户人家的小孩吃得最多,当天晚上就变成丧尸,把家里人都咬了。”
    这个话题就有点沉重了,论坛里每天都会有很多这样的帖子,顾秋不爱看这些,因为看了也改变不了,不如不看。
    过了一会儿,眼看医院到了,她忽然问车夫:“我手里有几斤小麦面粉,想换成钱,师傅你知道哪里能换吗?”
    车夫拉下手刹,三轮吱的一声平稳停下,他回头问:“小妹你要卖面粉?”
    “嗯。”
    “那你卖给我呀,我买!”
    最后顾秋以一斤面粉一万块的价钱卖给车夫六斤,车夫身上没那么多钱,急急地找相识的借,顾秋则先进了医院。
    这一进来,她就发现病人果然多了很多,而且大多是身材瘦削得厉害的。
    顾秋慢慢停下脚步,在医生询问病史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这些人竟然都是东城来的,东城那边有个中医院,中医院已经住不下了,这些人才来了县医院。
    顾秋看了看那些瘦削的病人,严重的血气不足,但他们身上并没有绿毛怪的气息。
    她一路思索着去了住院部。
    病房里,老太太精神不错,比上午要强不少,老大爷也醒了,但比较虚弱,人躺在床上,胸口一下下起伏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老大爷身体损伤得更厉害,而且年纪也更大,以后就是要静养,多吃点有营养的,别的我也说不上什么了。”医生跟顾秋交代道,“现在床位很紧张,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就今天出院吧。”
    顾秋点头谢过医生,正好那位车夫也凑齐钱了,顾秋让他再叫一辆车,停到住院楼那一侧大门口,然后叫他进来,请他和护工一起,一人推一个轮椅,将两位老人送出院,她自己则去结清了费用。
    一共支付了四万多。
    两辆车接了人,顾秋也给护工结清了工钱,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金桂园。
    到了金桂园,顾秋又请两位车夫把老人背上楼。
    “哎呀,你们出院啦!”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太太你们有福啦,有这么一个善心的邻居。”
    金桂园里人们津津乐道,在顾秋一行上去后还说得热闹。
    “这个顾秋让那两人把老人背上楼,要给钱的吧?”
    “当然要给钱,那可是十八楼!不给钱谁给你白干活!”
    “真是有钱啊。”
    “不有钱也不能天天来回医院,光车费就多少了。”
    人们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徐家人,显然不久前金桂园门口那点事已经在小区里传开了,就连当时张彤云说的话都被人惟妙惟肖地学了出来。
    “你放心,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一分都不会少还的!”有人学着这句话,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真把人小姑娘当傻子呢,这点心思谁看不出来?要真是有诚意还钱,就算上贬值的数给人家还过去。”
    “那可得好几千万了吧,他们哪里舍得?张彤云还跟人说,那顾秋跟他们要钱,她有多为难呢。”
    “欠债的是大爷,一点也不假,搞得人家是跟他们借钱似的。”
    黄阿姨站在人群里,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人看到她,就笑着问她说她们家准备几时还钱。
    黄阿姨又羞又愧又无地自容,勉强说了几句就赶紧走了,回到家看到儿媳,她脸色就沉了下来:“你跟秋秋到底怎么说的,我们家欠她钱,还钱是天经地义,她现在正好要用钱,你还把她撅回去了!”
    张彤云本有些心虚,但婆婆气焰这么高,她有点不乐意了:“妈,你说得轻松,但咱家不趁现在钱还有用,多买点给宝宝用的东西,以后可怎么办?还债什么时候都能还,但过了这段时间,以后可能有钱都买不到东西了!”
    黄阿姨张了张嘴,看看她的肚子,最后泄气地坐下来。
    张彤云看她这样气顺了几分,嘀咕道:“整天秋秋秋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亲闺女呢!”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她嫁的是独生子,她可不认什么小姑子。
    黄阿姨忽然沉着脸站起来出门。
    “妈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秋秋那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张彤云皱了皱眉,但担心顾秋乱说话,只好跟了上去。
    ……
    顾秋可不知道别人怎么议论她,她进屋拿了几根黄瓜、几个面包、两瓶矿泉水,和一袋两斤重的面粉一起装进一个袋子里,等两个车夫把老人送上楼,就把这些东西一起给他们:“辛苦了,这些东西你们拿去分了吧。”
    中年车夫满头大汗,喘得厉害,两条腿都有些打颤,却还忙摆手:“已经拿了你六斤面粉了。”
    “那是我跟你换钱的,不算,这十八层楼梯不能让你们白爬。”
    两人推辞不过,只得接了过来,中年车夫还给顾秋留了电话号码,说再需要找人帮忙时,可以找他。两人下楼时,那个年轻的车夫把手搭在中年车夫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铁叔,还有这种好事就喊我,这么一趟,就挣了这么多呀!”
    周铁没想到他前公司老总的儿子还有叫他叔的时候,从前吊儿郎当的一个公子哥,一场黑雨,爹死了,公司被抢了,孤儿寡母被赶了出来,短短几天就懂事得像变了一个人,见他看着黄瓜吞咽口水的样子,周铁觉得挺难受的。
    他也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成,以后还叫你。”
    大楼前还围着说闲话的人,看到他们出来,手里拿着东西,那袋子虽然不是透明的,但隐约也能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人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两人招架不住,一个字都不敢说,赶紧溜了。
    但众人还是猜测那袋子东西是顾秋给他们的人工费,人们惊讶有之羡慕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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