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终是没有来看我,我听阿莎说,她们俩已经去了埃克斯城看病。这是极好的,梁青山的医术不错,若真能让她重新站起来,也等于给了她重生的希望。
    我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去打扰她,因为我无能为力。这残破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下一秒就是我的死期,所以我不强求了。
    我把对欢颜飞蛾扑火般的心思,变成了一种惦念!她若安好,就是我的幸福,仅此而已。
    我还是有安排两个保镖暗中保护她,所以我大概知道了她最近的动向:她约见了杨硕。
    杨硕这个名字再从我的记忆力挖出来时已经不陌生了,因为在很久之前我就调查过他这个人,他是阿飞的同门,但最后离开了国安部成立了私人侦探社。
    这个身份的转换等于是换汤不换药,所以欢颜找他的目的我大概能猜个十之八九:商颖的行为已经激起了她体内那股血性,我若猜得没错,她在布局对付她。
    我对此不置可否,一是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管不了那么多,二是能逼得一个善良的人逆反,那已经是忍无可忍了,我不能扼杀了她这股血性。
    所以我没有介入,即使我知道她的每一个步骤。
    我住院十天过后就转到了美国,想给欢颜做一点事情。商颖是杰西的玩偶,而杰西本性阴险狡诈,所以她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得帮帮她。
    我入住了慕少卿介绍的一家肝病专科医院,他跟这里的院长很熟,还专门飞过来探望我的病情。给我仔细检查了一番过后,又一次认真地告诉我已经病入膏肓,再不换肝就要死了。
    我让他先保守治疗,其他的再说。
    索菲娅听到我住院的消息,立即就来医院陪我了,看到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我心里觉得特别亏欠她。她听到慕少卿说我病情严重,嚷嚷着要去杀秦斐然来取肝,我知道她能说到做到,把她制止了。
    直至现在,我依然不想取秦家任何人的肝来续命,尤其是秦斐然,我会觉得恶心。我无法容忍我恨之入骨的人的零部件移植到我的身上。
    为了安抚住索菲娅,我让她带人去贫民窟找杰西,跟她说了之前让甄允昊安排的事情。
    杰西这家伙是留不得的,否则他若知道欢颜在想办法对付商颖,那一定会暗中出手的。那混蛋手段有些阴险毒辣,我必须要防着一点儿。
    索菲娅对杀人这事儿特别感兴趣,尤其是我交代的,但我没让她直接下手,要先把他带过来我盘问一下。她屁颠颠就去了,跟打鸡血一样。
    我在医院养身体的时候,秦灵素听到消息过来了。因为之前我说过把成业集团争夺过来给秦漠枫,她把这事儿记住了,时刻都在提醒我快点行动。
    秦家的人啊,别的优点没传承,但劣根性却一直在传承。
    秦灵素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和程婉卿正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散步,她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于是我回病房换了身衣服,跟她出去到一家咖啡厅谈事。
    坐定过后,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我,像是在纠结什么。
    我挑了挑眉,道,“有什么事就快点说,不用藏着掖着的。”
    她捏了捏眉心,才迟疑道,“老三,我听少卿说你的病已经到了必须要移植肝源的地步了对吗?”
    “嗯哼!”
    “你……怎么就这个表情?你不怕死吗?”她看我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着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我微微蹙了蹙眉,道,“每个人都会面临生死,我怕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才多大点儿岁数啊,如果真死了岂不是可惜?你的事业咋办?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知道吗?否则我干嘛千里迢迢来这边找你?”
    “你找我,是不是因为成业集团的事情?听说秦漠飞现在无心打理公司,已经在持续亏损对么?”
    我斜睨着秦灵素,心里真真唏嘘得很。她还真是按捺不住,刚坐下都不会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也没想过我一个重病之人心里会否反感。
    她听到我主动提及成业集团,立即就来劲了,喋喋不休地说起了秦家最近的状况,深怕漏掉一丁点儿。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秦家的情况,毕竟他们是我的敌人,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又怎会怠慢这个事情。
    欢颜的离开,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变相地帮助了我。秦漠飞是个性情中人,他对感情也跟我一样特别执着,甚至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加上成业集团本就是他玩玩的东西,他不会放太多的心思。上次苏亚跟我打电话说费麒和斯蒂芬都先后离开了公司,我就猜到他准备卸磨杀驴。
    成业集团,迟早也是我的囊中之物。但与此同时,这个公司已经被他掏空,没什么太大的价值可言了。
    我曾经的打算并非是要争夺秦家的产业,而是复仇。让他们无所依,无所靠,就是我的最终目的。所以他自己把公司掏空,却是我喜闻乐见的事。
    眼下秦灵素这样急吼吼找到我,我心头自有盘算,却也微微感到有些厌烦。所以不想跟她讲太多的事,只是让她耐心等待,到嘴的肥鸭终归是飞不掉。
    她不信,很质疑地看着我,“老三,你身体都这样了,还让我耐心等待,我真怕等不到那一天。”
    我无奈地瞄了她一眼,被她那司马昭之心搞得很是抑郁。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在利欲熏心的时候就变成了这副德行,简直令人无言以对。
    她见我不说话,讪笑了下又道,“你别误会老三,我这样讲的意思并不是担心你死了我就得不到公司了,我只是担心而已。对了,我和天明都觉得,你应该考虑移植肝脏的问题。”
    “移植肝脏?谁的?你的么?”我咧嘴笑了下,把秦灵素顿时给吓住了。
    她愣了下才道,“不是说只有大哥的肝脏适合你吗?”
    “所以如果你也适合的话,就不会这样讲了对么?”我也是个很恶毒的人,尤其是在一个人说冠冕堂皇的话时,分分钟让她无地自容。
    秦灵素的脸瞬间就红了,尴尬了许久才又道,“老三,咱们好歹也是姐弟,如果你真用得到我的肝,我无论如何也会捐献给你的,看你把我说得那样无情无义。”
    “呵呵,你真有心!”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大哥现在的身体有些不太好,他又是唯一适合你的配型,如果你有这心思,还是要尽快才是,这事只要你同意,我去帮你处理。”
    “处理?”我眸色一沉,听着有些刺耳。
    “当然不是把大哥怎么地了,我肯定要去跟他谈谈,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捐肝嘛。再则,当年的事情也是他对不起你,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是么?仅仅是他对不起我?我记得大姐你当年也是他的拥护者之一呢。”
    秦灵素可能是太急于得到成业集团了,讲话完全失了她大家闺秀的分寸。或者说她太把我当自己人了,一定想不到我从头至尾就没有把她们当成自己人。
    也许是我从小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所以我对任何人都不会百分百相信。我永远不会把心头所有的想法说出来,我善于发号施令让他们去执行。
    所以看到秦灵素不知不觉地把心里话讲了出来,我心头的厌恶感倍增。我对秦家的态度和她是截然相反的,我想彻底摧毁,而她想替代它。
    当初我蛊惑族人的时候仅仅是承诺了一些蝇头小利,他们就倒戈相向地拥护我。就是不晓得当有一天他们明白了我的意图,会否再次拥护秦漠飞。
    但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事情要一件一件完成,目前我的重中之重是欢颜那边。至于争权夺利这种事,我目前没有丝毫兴趣。
    我看秦灵素面色尴尬,就笑了笑道,“大姐,不就是一个破公司么,你不用那么上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医院了。”
    “老三,你真的不想用大哥的肝续命吗?你知道咱们秦家人的血脉特殊,在外面怕是很难找到肝源的。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大家都会帮你。”
    “帮我?他若不愿意你们怎么帮?”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身边那么多人希望你活下来,一定有办法的。”
    她讲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泛过一抹阴鸷的寒光。我明白那个意思,心头亦觉得更冷了些。我在想,如果我跟他们是对立方,那么她这番话可能又要对别人说。
    我冲她摆了摆手,道,“你不用操心这个,先走吧,我心情有些不好。”
    “我住在索夫亚迪大酒店,两天后去拉斯维加斯看看漠枫,你想通了就告诉我。老三,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确实被利欲熏心,但想想你,何尝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我们俩各取所需而已,对么?”
    秦灵素走的时候留了这么句话,令我啼笑皆非。原来她不是没看透我对她们不以为然的态度,只是她也是这样的心思而觉得无所谓罢了。
    也对,我们都是秦家人,骨子里藏着秦家人典型的劣根性,谁又不懂谁呢?我倒是想多了。
    我在咖啡厅里稍微逗留了一会儿,想了想秦灵素说的肝源的事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话提醒了我,其实人活着才是最重要,我不应该去计较零部件是谁的问题。
    大概三点多的时候我离开了咖啡厅,走在纽约街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在这边生活得最久,算起来也是我的第二故乡,很熟悉的感觉。
    这边的街头有很多流浪歌手,我特别喜欢听他们的音乐,幻想着某一天自己也会这样拿着小提琴在街头卖艺,那一定是另外一种别样人生。
    我贪婪地汲取着户外的新鲜空气,恋恋不舍得回医院。正陶醉着,索菲娅忽然间打电话过来了,接通后就听到了她亢奋的声音,“jon,人我已经抓到了,要怎么处死他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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