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叔!”
    我想不到秦驰恩居然在佛堂里,怪不得刚才秦天明和秦漠枫的眼神那么怪异,难不成他们是故意把我叫这里来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自上次在他那未建成的别墅里见过面后,我就一直没有遇到他,在这地方偶遇,真是万分尴尬。
    不过诺诺对他印象极好,看到他脆生生喊了声“三爷爷”,接着就把双手高高地举了过去,很谄媚。
    秦驰恩抱过诺诺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才又斜睨向我,黑白分明的星眸里流光溢彩,十分温柔。今朝他穿着齐臀的灰色风衣,立着领子,配着那头狂傲不羁的马尾辫,更像极了一个个性艺术家。
    我真的在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儿毒枭的影子,总会产生错觉,觉得他就是我一个不可或缺的亲人或朋友。我对他是忌惮的,因为上次他差点就……
    “欢颜,又有两个多月没看到你了,你更漂亮了。”他柔声道,磁性的嗓音如三月里的春风般撩人。
    “三叔过奖了,你只是许久没看到我才会产生错觉。”我顿时红了脸,不安地把诺诺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她还有些不情愿,勾着他脖子蹭了好一会才把手递给我。
    我顿了顿,又道,“三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啊?真的好巧。”
    “当然等你啊,你以为这些牌位会把我吸引过来吗?”他指了指那一排灵位,那上面还有老太爷呢。
    “……”我一下子就语塞了,很囧。
    他见我发愣,又道,“那些族人约你过来,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还会不会给他们活路。之所以约在秦家祠堂,也是告知一下老祖宗们,若他们做了什么违背祖训的事儿,那都是被逼的。”
    我果然没猜错,他们就是来警告我的。秦驰恩这言下之意是指他们要造反吗?还是说,他们准备跟漠飞彻底翻脸,把我们一家子孤立起来?
    我不太清楚秦家这内部结构,所以一头雾水。但秦驰恩这话却在变相地告诉我,秦家很多人都与他共存亡,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看着他那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处心积虑笼络了那么多秦家的人,难道就为了搞垮秦家吗?他就不曾想过自己也是秦家的子孙,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不太想是他的作风啊。
    “到里面坐坐吧,我看诺诺都想睡了。”
    秦驰恩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进了佛堂,我俩双双坐在了老祖宗的牌位前,这画面很诡异,感觉有无数幽魂就荡漾在我的四周,在虎视眈眈看我。
    进都进来了,我也不怵了,转头瞥了秦驰恩一眼道,“三叔,你把秦家的族人都拉着跟你同一战线,就没想过某一天会逃不了,把他们都牵连进去吗?”
    “欢颜,对于那些贪婪的人而言,不需要任何手段去蛊惑。秦家的人是什么货色,你作为一个旁观者还不清楚吗?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什么了。”
    他还是那样,从不觉得他错了,自我到没边了。
    而我晓得,他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很多,否则这些族人又何须一起约好来威胁我呢?他们自然是不敢跟秦漠飞叫板的,因为他从来不受任何人威胁,我就不一样了,我性子没那么霸气。
    秦驰恩根本毫无悔意,甚至还很不屑那些族人。我心里不由得拔凉拔凉的,他一定不知道我多希望他回头是岸,多希望他好好活着。即使他活的希望很小,我也从没有想过他会死去。
    可是现在闹成这样,恐怕再也无法收场了。他这是自掘坟墓,并且掘了一个把整个秦家都埋进去的坟墓。
    我轻叹了一声,道,“三叔,你真的不怕死吗?你就没想过你这条命是老爷子换回来的?你怎么能够活生生糟蹋成这样呢,你一定要逆天而行吗?”
    “我说过,除非我自己死了,否则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真以为没人能斗得过你吗?他们手里已经拿到你合伙人的名单了,你觉得能逃得脱天网恢恢吗?”
    他不以为然挑挑眉,道,“我能!”
    我被他狂妄的样子激怒了,怒道,“你以为漠飞他杀不了你吗?他是因为对我承诺过不会亲手杀你,所以才任由你逍遥法外,要不然你早就死好几百回了。”
    他拧了下眉,又道,“他不会杀我,因为他是秦家家主,秦家家主杀族人是要被群起攻之的。秦家虽然破散,但发起狠来却一个比一个强,尤其是要除掉的人是每个人的心头大患,那一定非常团结。”
    “……”
    我被秦驰恩给懵住了,入秦家这么久,我还没有仔细看过秦家祖训呢。所以被他这样一说,我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到底是族人想灭漠飞,还是他自己想灭?他不会借他人之手杀了他吧?
    我斜睨着他,眸光有些阴鸷了。
    他盯着我愣了下,道,“欢颜,你是不是很厌恶我了?那么希望我被抓。我原本以为你就算不爱我,也不至于讨厌我,却没想到你已经开始帮着他们来对付我了。”
    “我……”
    我想说我没有,可那一份摩斯密码就是我背出来的。我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渴望他被抓,一方面又渴望他活着。可明显的,这两则无法共存。
    他见状凉薄一笑,又道,“你真那么想我死吗?如果死在你的手上,对我来说兴许是一种幸福。”
    我沉默不语,我不喜欢这种假设,尤其还是杀人的假设。
    “欢颜,你有没有过绝望的时候?觉得这世上只有一条越走越黑的路。”他见我不说话又道。
    我点点头,“有过,当初在陈酒的金色大帝里面打工还债时,我就觉得整个世界是灰暗的。再后来被人算计怀上了漠飞的孩子,我就在得过且过了。”
    我在想,此生若没了秦漠飞,我终究会没入风尘,毁在那个地方。
    一个人在灯红酒绿之中待久了,心态真的会发生变化。正所谓这世上没有忠贞,忠贞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小。
    我当时之所以能够坚持,是因为有小凡。如果秦漠飞没有给小凡移植骨髓,那么他会死去,而我可能就万念俱灰了。
    我觉得,全天下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一定是有个目的的。或者是为了他人;或者是为了自己;再或者是为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
    此时听到秦驰恩如此问我,于是我也问了他一句,“三叔,你如此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真的就这样选择灭亡了吗?想想小奶奶,还有你心头最惦念的人和物,你割舍得了吗?”
    “因为割舍不了,所以我不会自投罗网。”他说罢勾起我的脸很认真地盯着,“欢颜,一条可死可生的路和一条死路,如果是你会选择那一条?”
    “我当然要活着。”
    “这就对了,我若继续统治黑三角,那么我的敌人最多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但我若回头,那些被我压制的毒枭就可能死灰复燃,他们会杀我,警方会杀我,这有意义吗?”
    我竟无言以对!
    明知道他这是强词夺理,我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他。他好像讲得也没错,蝼蚁尚且贪生,又何况是他这样呼风唤雨的人。他是个成熟的商人,商人不看对错只讲究利弊,所以他的选择也没错。
    可是……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他终究还是要毁灭的啊?
    他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放开了我,笑道,“傻丫头,我的世界你不会懂。但你有个特权,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我死,我允许你杀了我。”
    “我从没想过让你死。”
    “如果某一天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希望你亲手杀了我,死在我最疼爱的女人手里,也不枉此生了。”
    所以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了?等扛到扛不动的时候就让我给他一个痛快?他怎么想得这么美的?
    我气得霍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他大吼,“我说了没想过让你死,也不会杀你,你那么聪明,就不会给自己选一条退路吗?你要作妖也起码不要让漠飞为难啊?你看看你把整个秦家毁成什么样了,全族人都来威胁我让漠飞放一条生路,这不都是你的错吗?”
    “当然不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把我和妈妈赶出秦家,她就不会为了我踏入风尘,成了别人的情妇。欢颜,你在欢场中混过,你不懂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吗?她过的比你要惨一百倍!”
    “……为,为什么啊?”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脱离陈酒的掌控,为什么你傲娇成那样也没有人对付你?是因为他们都听我的,是我不准他们任何人来碰你的,否则那种地方你能保住名节简直是做梦。”
    “你,你说什么?”
    我分明不认识他啊,怎么会?
    秦驰恩也站了起来,逼近我眸光灼灼,“我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把你选来给了漠飞,否则你会是我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真不知道吗?漠飞没把这些事告诉你么?当初暗算他的人是我,而帮他选女人的也是我。”
    他此时好可怕,眸光如燃烧了一样泛着烈火,我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无处可逃。要不是诺诺此时睡着了,她一定会被他的样子给吓哭的。
    “欢颜,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知道你怀了漠飞的孩子,原本我是要利用你做毁灭他的棋子,但始终没有舍得下手。因为你的处境跟我妈妈太像了,像得我于心不忍。”
    “你这混蛋,原来是你把我逼入了绝境。”我顿时怒了,怒不可遏。
    “是,我是特别的混蛋,那个时候我不懂。如果早知道我会如此爱你,那夜里跟你翻云覆雨的人就会是我了,我会成为你此生唯一的男人。”
    “但她的男人终究你不是!”
    就在我惊恐无措的时候,门外又穿来了一个阴戾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顿有一股凌厉的戾气袭了进来,是秦漠飞一身肃杀地站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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