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一身尘埃,秦漠飞整个人又清爽了许多。刮去胡须的脸颊俊朗如昔,瞧着特别硬净。在他身上看到了往昔的狂傲,我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给他擦尽了一身的水滴,我把睡袍递了给他,好奇地问道,“漠飞,索菲娅既然这么丧心病狂,为什么还要救她?”
    对于索菲娅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我真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即使她被秦漠飞打得很惨,我也无动于衷。想想奄奄一息的老爷子,她这几枪真算不得什么。
    秦漠飞拧了下眉,才道,“她背后还有大的秘密,所以不能死,我也没权打死她。老婆,这些事情你都不要管,我不舍得你手上也染上血腥。”
    “嗯。”
    我自然是不希望再染上血腥的,商颖那件事已经令我十分懊悔了。只是身为秦家长媳,想过得安稳似乎也并不容易。
    我想起索菲娅要血凤的事,又问道,“漠飞,索菲娅为什么要血凤?”
    “血凤本身就价值连城,还不算它代表的成业集团百分之二十股份,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是大姑想要这只血凤,她窥视秦家家业许久,一直想独占。”
    “似乎……爸这次的事件也跟大姑有关系。”
    我把在医院偶然听到的慕少卿和慕晓彤的对话告诉给了他,还提到了慕少卿最后打的那个电话。大姑在老爷子捐肝一事上肯定做过什么,否则她不会给慕少卿钱的。
    “果真是他。”秦漠飞听罢眸光一沉,冷哼了一声。他见我一脸紧张,揽过我抱在了怀中,“别怕,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秦家的风云变幻终究会散去,决不会再有任何硝烟战火了。”
    我点点头,轻轻靠在了他胸前。这一刻十分平静,好像汹涌的风波已经拉下帷幕,真的不会再起了。
    靠在他身边许久,我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他眸光一暖,搂着我正要深吻的时候,忽然有个小不点屁颠颠跑来挤在了我们俩中间,打破了这份亲密。
    我低头一看,小凡正拽着秦漠飞的衣角昂头看着我们,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爸爸,你是不是想亲妈妈?”
    “是,但被你破坏了!”秦漠飞没好气地捏了捏小凡的脸蛋,抱起了他又道,“小凡,怎么不乖乖睡觉,你看妹妹都睡得呼呼的了。”
    “爸爸,宝宝刚才做梦了,梦见了爷爷,他这里在流血……”小凡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顿令我心头一沉。
    我不安地看了眼秦漠飞,他脸色也变了。这虽然是梦,但梦得太凑巧了,小凡并不知道老爷子做过手术,当然也不会有这个意念,可他却梦见了,这说明老爷子他……
    “漠飞,是不是爸他……”
    “你和孩子们在家里呆着,我过去看看,别担心,爸一定会没事的。”秦漠飞把小凡放下过后,急急地套上衣服就跑下楼了。
    我连忙跟到了楼下,“漠飞,我也过去看看好吗?”
    “不用,你就在家里看着孩子,哪里都别去知道吗?”他说着跳上车,轰着油门就绝尘而去,十分焦虑。
    我又回到了卧室里,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小凡的梦寓意太深了,这样的梦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我真怕老爷子出什么意外,那秦家恐怕要翻天了。
    唉!
    我把小凡再哄睡觉时,夜已深,天空难得地出现了几颗耀眼的星子,一闪一烁的就像人的眼睛。
    我毫无睡意,就坐在阳台边看星星,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逝去的父母。
    有人说,每一个人都会有一颗与之对应的命星,在人死过后,灵魂就会回到命星上,于是星子就在天空出现,俯瞰它生前存在过的世界,思念那些放不下的人和物。
    不知道爸爸和妈妈能否看到我,还有我那来不及看一眼世界的孩子,是否跟他们在一起。我渴望他们能够保佑老爷子,让他顺利度过这场劫难。
    不知不觉的,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而秦漠飞还没有打电话过来,我开始烦躁不安了,却又不敢打电话过去问,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我焦虑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心绪难平。
    就在此时,别墅大门口忽然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我连忙探了个头出去看,居然是慕晓彤在外面摁喇叭,还很急的样子。
    阿虎已经过去开门了,我也下了楼。刚到楼下,慕晓彤的车就停在了门外,她跳下车连忙走了过来。
    “欢颜姐姐,求求你帮我哥说说情吧?漠飞现在要对付我哥,他们两人已经打起来了,谁都劝不住。”
    “我爸怎么样了?”
    秦漠飞如果气得对慕少卿下手的话,那一定是老爷子出问题了。若真这样的话,我干嘛要说情?我都恨不能把那混蛋处之而后快,那是个没良心的渣。
    慕晓彤迟疑了一下,道,“眼下正在抢救室抢救,漠飞说如果伯父的性命保不住,就让我哥陪葬,我也特别担心伯父的身体……”
    “你是担心你哥吧?我爸若下不来手术台,你哥必死无疑,是这样么?”
    对于慕家的人,从一开始我就没太大好感。慕连清虽然跟老爷子交情不错,但在接风宴上他那一番醉话就说明他心里始终是有心结的。他想攀亲,结果没成功,他心里是埋怨老爷子的。
    再则,慕少卿的行为那么明显,慕连清作为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不可能没发现他的意图,但他却没阻止。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往秦驰恩那边靠的。
    而慕晓彤,她虽然表现得心有愧疚,但也眼睁睁任由这事态发展下去,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你走吧,我不会说情的,漠飞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不知道。爸这次如果真的那么不幸下不来手术台,你们慕家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还妄想我以德报怨?”
    “欢颜姐姐,伯父的事情我们都感到很抱歉,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他留了书信可以作证。”
    “是么?那索菲娅的一亿美金是怎么回事?两台伽马刀一个肿瘤科室是怎么回事?还有,大姑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顿连珠炮惊得慕晓彤哑口无言,她动了动唇,红着脸不说话了,是无言以对吧?
    于是我又补了句,“晓彤,我就这么说吧,如果我爸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什么世交,什么友情那就都不要谈了。”
    说罢我瞥了阿虎一眼,道,“阿虎,送客!”
    慕晓彤被我赶走过后,我又回了屋,拿起手机正要给秦漠飞打电话时,却发现上面有个信息:我以为会死去,却没有,睁眼的一刹那,脑子里都是你的音容笑貌。
    这是秦驰恩发来的,他应该是醒了,这说明他可能度过了排斥期。我盯着信息心里五味陈杂,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质问,是辱骂,还是祝福?
    最终,我删掉了信息,一个字没有回。
    心里忽然间十分难受,老爷子现在在鬼门关徘徊,秦驰恩却发信息说很想我,而我更没用。我无法平衡这份无法言喻的感觉,觉得应该去恨那个十恶不赦的男人,但我扪心自问,并没那么恨之入骨。
    我再也没心情跟秦漠飞打电话了,不敢问老爷子的情况,于是就蜷缩在床上抱着双膝等医院那边传来消息。
    此时黎明将至,天空瞬间乌漆墨黑,黎明前的夜空是最黑暗的。窗外起风了,阴冷阴冷的,越来越烈,掀起窗边的垂落的幔帘飞扬得好高。
    我连忙下床关上了窗,在转回身时手机忽地一下响了,吓得我脚下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我好久才爬起来,过去拿起电话正要接通时,那边又已经挂了。
    不是秦漠飞打的,是秦驰恩,我记得他的号。
    我不明白他醒过来后为什么要着急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他应该猜到我对他十分生气了吧?一个处心积虑残害兄长的男人,就算与我有恩,我也没办法做到和颜悦色。
    他对我那份心固然是令人感动的,可又怎样呢?我敬重的是那个背景清白,可以与秦漠飞针锋相对的三哥,而并非一个手染血腥穷凶极恶的大毒枭。
    诚然,他走上那条路并非自愿,可以他的睿智又怎么会走不出那条路。这都不算,他还利用我布局,把黑手伸向了自己患癌的亲哥哥,这让我如何原谅他。
    我因为秦驰恩这未接的电话又忐忑起来,他如今换了肝,可以活很久很久了,会否又会把他的毒枭之路发扬光大,在这条路上永不回头?
    如此的话,他和秦漠飞之间恐怕永远都不得安宁,一山难容二虎,最终他们俩一定有个人要败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秦驰恩若真击败了秦漠飞,那我一定也没好果子吃。
    我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看着他的信息,想回,不想回,如此纠结。
    当第一缕晨阳穿透玻璃照射进卧室时,我才惊觉我拿着手机坐在床边已经愣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而手机上,有个我无意识中发出去的信息:自此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我竟然发了这么个信息出去?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我都忘记了那时候在想什么,但一定是跟秦驰恩有关的。我纠结了一夜,还抵不过我下意识的反应。罢了,这一定就是我的心声。
    我轻叹了一声,准备洗漱一下去医院看看老爷子,秦漠飞没打电话过来,那说明还不是噩耗。
    只是刚一转身,电话又响了,我盯着上面那串号码许久它都还在闪,想来是避不开了,我拿起电话接通。
    “欢颜,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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