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大爷打电话叫来小区的保安,穿制服的年轻人将倒地的那些不明分子扣住。
    没一会儿,附近的民警也赶到,向看门的大爷了解完情况,在原地给谢权和温逢晚做了笔录。
    谢权脸上阴郁的表情没了踪影,唇角破了皮,好在伤口不大。
    他安静垂着头,抬手摸了摸嘴边。
    温逢晚拉住他,倍感愧疚,“别碰,等会儿要涂药消毒。”
    谢权眼睫颤了下,想说句话但扯动了伤口,疼得他皱紧眉头。
    温逢晚抓住他衣袖的手稍微松了点,放轻音量问:“是不是,很疼啊?”
    谢权垂眸,看她陷入某种情绪里,便低低嗯了声,尾音低缓,怕她没听清又说:“疼。”
    他俯身靠过去,声音清晰柔软,“不信的话,你摸摸。”
    温逢晚脚步不动,上半身小幅度后退了几寸,她慢慢抬起手,拇指落在男人的嘴角,指腹顺着没受伤的部位轻轻移动至有些肿的地方。
    她很认真的在帮他检查。
    谢权的视线从女人的眉眼移动至紧张抿起的嘴唇,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温逢晚。”他不正经叫她,而后漫不经心问:“摸够了没?”
    温逢晚的大脑像被人格式化了一样,茫然放空了三秒。
    谢权拉下她的手,“我去问问民警,我们能不能回去了。”
    民警在监控室拷贝了监控,带着蓄意斗殴的一群人上了车,离开前不忘对谢权说:“后续情况会联系你,请将手机保持畅通状态。”
    谢权道谢:“知道了,谢谢。”
    余杭顿在小区门栏外,大爷吃亏长了记性,说什么也不肯放人进来。谢权走过去和他简单交代了句,余杭说:“我找到酒店之后给你发定位。”
    谢权点头,转身往温逢晚站的路灯下走。
    小飞虫锲而不舍扑向光,最后被灭蚊器烫焦。
    温逢晚抬起头,“我和门卫爷爷说了声,余杭也可以进来。”
    谢权直起身子,语气玩味:“只我一个保镖还不够?”
    温逢晚敛起多余的神色,伸手捂住他半边嘴,“闭嘴吧。”
    谢权很乖地不出声了,路灯昏黄的光线给他清冷寡淡的五官铺上一层暖色,细密的睫毛也泛着光。
    温热的鼻息洒落在指尖,温逢晚猛然回过神,又不想太突兀,于是慢吞吞收回手:“走吧。”
    -
    温逢晚带他上了楼。谢权懒散站在她身后,鼻音含糊:“上来一趟可真不容易。”
    温逢晚没听清,但也没追问,打开门侧身让他先进去。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谢权四周环视一圈,视线掠过茶几、书架,阳台摇椅侧的小圆桌,像是在找寻什么。
    温逢晚拿出鞋柜里的男士拖鞋:“我哥哥穿过一次,你不介意就穿。”
    谢权弯腰换上,跟着她走进客厅。温逢晚指了指沙发,“你坐,我去找药箱。”
    说着,她便抬步走到对面的书架旁,蹲下拉开底层的抽屉,随着她的动作,谢权看见了那几本眼熟的杂志。
    他眉心跳了跳,不乐意道:“你拿我的杂志垫柜子。”
    温逢晚迟疑地低下头,瞥见手边的杂志,“——不止。”
    谢权咬牙切齿:“你敢拿它垫泡面就试试。”
    咬牙的幅度太大,扯痛了伤口,他的凶狠表情不到位,看起来有点滑稽。
    温逢晚镇定地拿出棉棒沾上碘伏,微微靠近他帮忙消毒,碘伏比酒精刺激感小,敷在伤口处几乎感觉不到疼。
    温逢晚又特意放轻力道,但被服务的人还是很娇气:“疼。”
    温逢晚俯身平直盯着他,“刚才你可以不动手的。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的眼神波动。谢权的黑眸无波无澜,没有丝毫的动摇,“我不动手,看着他揍你?”
    温逢晚觉得事情应该发展不到这个程度。
    谢权自始至终盯着她,用指尖蹭了下上好药的嘴角,很不理解的样子,“看你被揍的破相,下辈子没人要,然后赖上我?”
    温逢晚太阳穴一跳:“你想太多。”
    谢权慢条斯理拉长语调:“别仗着我宠粉,就为所欲为了啊。”
    第11章 我的偶像。
    这么嚣张不正经的话也只有谢权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温逢晚真想摸摸他的脸颊,每次说这种话时难道不会感到害羞吗,哪怕一丝丝也行。
    温逢晚转身将棉棒丢进垃圾桶,安静收拾着药箱,“民警有说那群人的来头吗?”
    谢权摇头:“没那么快,他们看起来经常干这一行,被带回去也不一定说老板是谁。”
    温逢晚站起身,由上至下看着他:“你觉得,会是周家人吗?”
    单人沙发这块地方面积狭窄,温逢晚站在沙发旁,遮住大半光线,覆盖下来的阴影像是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沙发里。
    谢权仰靠在椅背上,伸长手臂拉住她的衣袖,慢吞吞将人往右拉,直到遮住另半边的光。
    温逢晚不明所以:“你在干什么?”
    这样,整个视野里就都是她了。
    谢权勾唇漫不经心笑了声,答非所问:“你觉得可能吗?”
    温逢晚仔细想了想,“我回国以来没有和其他人产生过纠纷。”
    谢权笃定道:“他们不傻,告你之前找人把你揍一顿,这不等于给你翻盘的机会。”
    本来周连清自杀的事情就和她没关系,仗着受害者的名义胡作非为,再加一条蓄意威胁,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温逢晚若有所悟,“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她准备回屋整理一下周连清就诊以来的记录给祝恒发过去,转身的瞬间手腕被拉住,她脚下不稳,险些往后倾倒。
    腿弯抵住沙发扶手稳住了后倾的身子,温逢晚盯着手腕上那只手,目光顺着手臂往上挪,停在了谢权的脸上。他眉心紧蹙,冷着脸:“你打算把我晾在这?”
    温逢晚垂下眼皮,觉得把人晾在这是挺不好的。她思索片刻,真心诚意发问:“要不,我帮你叫辆车送你去酒店?”
    谢权脸部的肌肉绷得无知觉了。他其实不太理解,一个单身未婚女人在经历了那种情况后,怎么还能如此淡定地独居。
    谢权深呼吸几次,尽量保持正常人的语气:“他们能进到小区,肯定知道具体楼层。”
    经他一提醒,温逢晚想起门卫迟疑刺青男那伙人是她亲戚的话语。小区安保严格,外入车辆必须报上户主的名字和单元楼层,经过核对才能放行。
    所以,那群人一定知道她的门牌号。不达目标,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谢权掀了下眼皮,非常冷漠地陈述一个事实:“刚才,你竟然还想赶我走。”
    最后三个字被咬的格外重,说话的人仿佛将想掐死她的力道都用在了上面。
    温逢晚认清现实后当机立断:“不如,等我给祝恒发完资料,我跟你一起去酒店?”
    谢权头抬起来一点,“去酒店?”
    温逢晚抿了抿唇,“家里不是不安全么。”
    “你自己住,是挺不安全的。”谢权直勾勾看了她一会儿,仁慈地补充,“但,我不是在这吗?”
    温逢晚倒也不介意让他住下。主要怕那群人找了更多的帮手来,他一个人应付不了。
    她思忖的空隙,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让谢权以为是无声的拒绝。
    他宽宏大量道:“你要是想和我出去开房,也不是不行。”
    温逢晚错愕地抬起头,他说什么?——你要是想和我出去,开房。
    噢,出去开房。
    她微微睁大眼,脑中繁杂的思绪被他这句话糅成浆糊。
    谢权像是怕她没听清,不紧不慢又确认了遍:“快决定,是和我出去开房,还是——”
    后面的选项没来得及说,眼前突然扑上来一只娇小却攻击性极强的生物。随后他的脑袋被人掌控住,一丝不苟打理出造型的头发被狠狠揉乱。
    温逢晚单膝抵着沙发扶手,双手放在男人头上一通乱揉,嘴里边嘟囔着:“会不会好好说话啊。”
    谢权喉结滚了滚,突然开始笑。和经常听见的那种寡淡近似冷嘲的笑声不同,这次的笑声更真切。
    低沉缓慢的声线响在耳畔。
    温逢晚愣了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机械地退开步子。发现那团黑色的头发太像杂草,她吞了吞口水,佯装镇定地伸手帮他捋平。
    松开手,那撮毛又翘起来。
    谢权很乖地抬手按住那撮毛,给自己理顺头发。
    温逢晚确定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异常后,放松下来,“我去整理一下客卧。”
    谢权脸上的笑意未褪,跟在她身后进了客房,懒洋洋靠着门栏,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逢晚做好心理准备,“你想说什么就说。”
    谢权直起身,收起悠闲散漫的姿态,“温逢晚。”
    “嗯?”
    “你刚才的样子很可爱。”他垂头,额前的碎发耷落,声音很轻,“以后面对我的时候,能不能,别压抑自己了。”
    你其实可以,不那么成熟大度,没必要事事优秀,你只要过得快乐就好。
    所有人都以为那副温柔成熟的外表是真正的她。只有谢权,看出她的压抑和伪装。
    温逢晚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
    谢权靠回了门栏上。明知道她听见了,却不急于得到回答。他轻飘飘添上句:“你答应的话,我就原谅你对我动手动脚了。”
    温逢晚沉重的心情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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