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没有任何遮蔽,像顶着一大片火山,有源源不断的热潮疯涌而来。不消片刻,三个人就全变成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
    白启十分绅士的下车替苏桕开车门,又亲自送她上楼。
    乔昂推了推殷放:“学着点,人虽然是个混球,但好歹披了一张绅士的皮子。你呢,每次把人撂这自个儿就跑没影。”
    殷放还没回应,乔昂又十分激动的压低声音问:“诶,所以我们等会怎么教训他。”
    “等会你呆着别动,我过去就行。”
    卿玥也附和:“对,没你什么事儿别过去添乱。”
    怎么会是添乱呢,他可是殷放的友军啊。乔昂想反驳,却在卿玥视线灼灼中偃旗息鼓。
    没过几分钟,白启就从楼上走下来。他看见他刚刚开过来的那辆车旁正靠着一个人,便是殷放无疑。
    他走过去,昂首阔步,像只的胜利的蛐蛐儿。他试图用这副得意的模样来激怒殷放,这样做没什么好处,白启自然也知道,但他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殷放气急败坏的样子。
    但殷放这时沉着脸站在这片燥热的空气里,活像个纯天然冷气制造机,除此之外,他脸上就不再有其他表情。
    白启在距离殷放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他一手插在裤兜里,面上则摆出一副嘲讽的神情:“我还以为你女朋友是只母老虎,一直挺同情你的。不过没想到她只是外表跋扈了点,事实上很有些可爱。像朵玫瑰花,带刺的那种。”
    殷放漆黑的眼睛映着火热的日光,他当然知道苏桕可爱。但这份夸赞经由白启说出来,就显得不那么美妙了。
    他一个跨步上前,白启还没反应过来,下巴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这一拳几乎打的白启下巴脱臼,也让他脸上原本的嘲讽神情在慌乱间仓惶散却只余惊疑不定。
    殷放活动了一下手指,才蹙着眉头警告白启:“不要用你的嘴巴说夸赞她的话。”
    白启下巴上传来惊痛,但殷放的神情轻蔑才更加让他感到愤怒。他朝殷放挥拳,却轻而易举的被殷放捉住。
    殷放这时才是真正的神情轻蔑,他保持着那个握住白启拳头的姿势,脸上的笑容让人脊背发凉:“如果她愿意让你靠近,你就有权靠近她。但如果你敢在她身上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脱臼的就不仅仅是下巴了。”
    就在这时乔昂站在楼道口愉快的吹了声口哨,殷放视线转过去,就看见苏桕卿玥还有乔昂并肩而立,站在楼道里边,阳光照不见的阴影处。
    殷放这时还握着白启向他挥来的拳头,他不断告诉自己应该把视线留给白启这个混球才对。他要警告他的话还有好几句,刚刚才说了一句而已,但又按耐不住的望向烈日尽头站在阴影处的那个少女。
    殷放就朝着苏桕在的那个方向对白启说:“等下我松手你乖乖的滚,不然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也帮你在医院躺够半年。还有,记住我刚刚说的话。”
    白启虽然愤懑不平,但他确实打不过殷放的。他就生生忍下这口气,等着有一天能加倍从殷放身上拿回来。
    白启离开的速度比来时更快。他走后,卿玥便一掌拍在乔昂肩膀上说:“对了乔昂,我们走的时候是不是衣服忘记收了,我听说今天会下雨,我们赶紧回去收衣服吧。”
    乔昂不记得什么衣服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下雨,但他习惯性的去附和卿玥:“对对对,该走了。”
    苏桕就看见那两个刚刚死活说有事要和她一起沐浴在阳光下才能愉快的谈论的人钻进了出租车,几秒之内就离开了他们口中磅礴温暖让人充满谈话欲的烈日。
    殷放快步走到苏桕面前,他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事才能让苏桕开心,才能让事情有些转圜的余地,他还没想明白就下意识的对苏桕说:“桕桕,你热不热,我们上去吧。”
    殷放脸上身上都挂着汗,浸透薄薄的黑色棉质短袖。他脸上的神情不是刚才揍白启时的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相反挂满了忐忑。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苏桕心软了,好像从某一刻起,突然就变成了这样。所以她非但没有顺着殷放的话答应他的要求,还戳破这副和平的假象,就像戳破这个夏天里最后一袋冰块一样,它们全掉在地上,蒸腾成热空气。
    殷放就听见他面前的少女挂着比任何时候都温煦的笑意,但说出的话又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凛冽:“上去?去哪,我现在住在林青沅家,他是个洁癖的人,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出他的领域。”
    苏桕没有说谎,林青沅确实不喜欢。但大家都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所以她甚至没有等殷放回答就转身沿着楼梯往上去。
    殷放站在原地:“我知道强迫你留下来是不对的,可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没有你的日子。”
    是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没有你的日子。同样的话苏桕也曾经对殷放说过,她脚步顿了顿,笑着转过身。
    殷放继续说:“苏桕,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我告诉自己要尊重你也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怎么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又决绝。你知不知道,你说分手的时候眼里甚至没有半点挣扎的神色,那一刻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苏桕。”
    殷放,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殷放,我也想尊重你想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很陌生,我有时甚至在想,你到底是不是殷放。
    苏桕从不想着要逃避过去,但她同样不想直面这些过去。但殷放却无意识的一次次帮她回忆起,她第一次失态大喊:“你闭嘴,你不准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今天我要先睡了
    ☆、第二十一章
    那个正站在二楼楼梯转弯的地方,仿佛高高在上俯视着殷放的少女突然间的歇斯底里,让殷放有些懵圈。他局促的站在一楼的楼梯上,脚步顿住,声音静止。
    苏桕则沿着刚刚往上的楼梯又一步步走下来,她靠近殷放,站在比他高一阶的楼梯上几乎和他脸贴着脸,她看着殷放的眼睛,像能看透他漆黑的瞳孔里边儿装满的所有东西。
    殷放听见苏桕问:“你为什么动手打白启?”她靠的极近,连呼吸都近在咫尺。
    殷放没有立刻回答,苏桕就退开一步然后对他说:“你在思考是该对我说实话还是该对我说谎。”
    她语气笃定的很。
    殷放的心思被说穿,但他仍旧下意识的想要去掩饰,就很快回答说:“因为他靠近你让我很生气。”
    苏桕一笑:“你很生气?所以只打了一拳?”
    “我怕我下手重了你会生气。”殷放急急的辩解,说完又觉得有些沮丧。
    苏桕却说:“我不会生气的,你把他打残了才好呢。”
    她这样说时脸上不再挂着那副散漫的神情,眼睛却亮的出奇。殷放当然不会知道这句话的诱因,但他能理解这句话至少说明苏桕不仅看不上白启还对他嗤之以鼻,单这一点就足够殷放感到高兴了。
    殷放就说:“那我以后见他一次打一次。”
    他这样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有些迟疑的问:“所以你答应和白启吃饭是为了让我生气,因为我没有告诉你连菀的事情。”
    苏桕一愣,她一直只知道连菀是后来某一天突然就出现在殷放身边的,却原来这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得了。难为她,还从不知晓。
    苏桕脸上就又堆满嘲讽,她重复道:“连菀?”
    殷放见此垂下了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他想,卿玥说的没错他不该瞒着苏桕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应该。
    他就一五一十的交代说:“连菀是艺术系的系花,小我一届。经常会找我讨论一些设计方面的问题,她很有天赋,总有别出心裁的创意.我也愿意给她一些建议,但是桕桕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她喜欢我,我...”
    殷放说着语气就急切起来,他是想说我喜欢的是你,我知道她想追我之后就避着她了。
    但殷放话没说完就被苏桕打断,那个少女依旧神情嘲讽,但说出的话却云淡风轻。殷放倒宁可苏桕也说些同她表情一般十足嘲讽的话好了,而不是这副全不在意的模样。
    苏桕是说:“打住,我不想知道这些。殷放,我停下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而是为了告诉你,我们分手了你懂吗,连菀追你你答不答应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不用跟我报备。我和白启吃饭我是为了什么跟他吃饭也不需要你去管,你不用去打他,当然你可以打他但不要是因为我。”
    殷放张了张嘴,又没了把话说完的勇气,他的那句喜欢又咽了回去,他就说:“我非要管!”
    就好像他们还小的时候苏桕讨厌被殷放粘着,那个还是小奶泡的殷放就梗着脖子怯弱又强硬的大声说:“我就要跟着你!”
    好像大点声会更有理似得。
    苏桕还小的时候就对这种做法毫无招架之力,现在也如是。她背过身,企图单方面的结束这场谈话。
    殷放却把那个转身要走的少女一把拉住,苏桕毫无防备,脚崴了一下身体就直直的往下倒。
    殷放只是想拉住她不让她走罢了,却不知道这样仓促的举动让苏桕身体失去平衡摔下了楼,他想接住那个少女,但那样大的冲击力撞击进他怀里,他非但没能接住苏桕,还抱着她一起滚下了楼梯。
    索性他们这时候就站在一楼,没滚几下就到了底。
    苏桕被殷放压在怀里,到底后就被他压在身下。她有些不耐的说:“起开。”
    殷放本来是想起来,他还想关怀一下苏桕有没有受伤。但苏桕脸上的不耐让他有一瞬的失控,他不仅没有起开,还对着那张盛满厌烦的脸吻下去,好像这样就能让一切删档重来似得。
    殷放的唇刚刚贴到苏桕,就被那个少女一把推开。他滚到旁边的的空地上,刚好能被外边炽热的光线照射到。
    苏桕右脚崴了,坐起来时因为是右脚着力就又一屁股坐回地下。殷放爬起来想去扶她,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耳光扇的懵圈。
    他伸出的手就顿住,但他很快又重新伸手去把苏桕扶了起来。
    苏桕站好后就扶着扶梯重新一步步往上,只她刚刚扇过殷放耳光的手掌止不住的颤抖,又因为唯恐被人发现,紧握成拳。
    苏桕是不留指甲的,所有无论握的多紧,她的指甲都不会嵌到掌心,更不会流血,但奇怪的是她却能感到疼痛。
    到二楼转弯的地方,她才微微松了松拳头,对这时正垂头立在阴影当中的殷放说:“我说过分手了,就不要再靠近我。不是试探,也不是欲拒还迎,更不是因为你有所隐瞒而想出的惩罚你的办法。殷放你知道的,我从不用任何委婉的方式去试探和伤害你。”
    她这样说,然后就是真正的离开了。殷放听见那个少女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又慢慢消失,他突然狂奔上楼,终于在四楼的地方追上了苏桕。但他不敢再伸手去拉她,就站在转弯能够看见苏桕的地方说:“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纠缠你。就和从前一样,直到你重新和我在一起。”
    苏桕拿出钥匙开门。
    殷放又说:“你知不知道高三拿成绩单那天,那帮堵住我们说要打你的人,不是张仰仰找来的,也不是其他人,是我。”
    苏桕拿钥匙的手顿了顿,她有些意外或者说是啼笑皆非,但这件事在这种时候实在算不上重要了。
    她没听殷放继续说后边的事儿,打开林青沅家的门,走进去,就看见湄湄蹲在里面,苏桕也蹲下来。
    她笑了笑,摸了摸湄湄温顺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二十二章
    苏桕把湄湄从地上抱起来,湄湄就十分开心的趴到那个少女胸口,那里软绵绵的像能成就湄湄的毕生梦想。
    苏桕先给湄湄泡了奶粉和狗粮,然后又按照她的计划把另外一个房间里边儿属于她的东西全部搬到林青沅房间。
    这个少女瘸着腿,在房间里穿梭来穿梭去。
    分走林青沅半个衣柜,把她的枕头放到那张属于林青沅的圆床上。当这一切全部弄好,她进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就躺倒在床上。
    林青沅回来时,湄湄已经吃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她的迷你圆床上边呼呼大睡。他先是敲了敲苏桕的房门,半天没人应声,然后才推门进他自己的房间。
    房门甫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全是空调吹出来的冷气,然后林青沅就看见在他那张床上裹成春卷的苏桕。
    他走进去,踩到门口新铺的灰色地毯上,视线扫过多出来的梳妆台,窗台上的盆栽。然后径直走到床边,那个少女正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林青沅问:“在想什么。”
    苏桕才看向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进枕头下面掏出来一本隔绿色的笔记本。相当厚的一本,她躺在床上翻开来念道:“2015.4.21 替阿黄撑伞的少女。”
    到这里她就停住,因为这一整页就只写了这一句话。苏桕是知道林青沅这个习惯的,他偶尔会写日记,通常都是以这种极其简短的形式,每一天的内容不论多少都必定占据一整页纸。
    林青沅那时是回答,假如有一天被其他人看到了也不至于真的暴露什么秘密。是了,除了他自己大概很少有人会懂这里边儿的内在含义。
    就连苏桕第一次翻开这本笔记本的时候也并没有把这个替阿黄撑伞的少女同她自己联想到一起。
    林青沅除了最开始看见那本笔记本的时候神情微动,再往后苏桕就再不能从他的脸上窥探到什么,那个少女就继续说:“2015年,原来你一直暗恋我啊。”
    她笑的眉眼弯弯,往床的另外一边拱了拱然后拍了拍空着的另外一侧:“别客气我们躺下聊聊。”
    林青沅不动,还没收了苏桕仍旧拎在手里的那本隔绿色笔记本,然后面无表情的合上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这让苏桕有一瞬的怔忪,她想林青沅会不会生气了。就解释说:“我搬东西过来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我不知道是你的日记本,我就只看了第一页,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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